裴喑

能令一心人,对面不相逢。

尺素书

初学钢琴时,谱子上有一首很好听的【康定情歌】。


痴迷了。白日弹遍睡时也要哼它的调子。好听,真是好听,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曲子呢!

每日神采飞扬地在琴凳前坐下,那黑白齿键夹住过我的手指,琴盖砸过我的手背,木刺扎进指甲与肉缝。痛到眼泪汪汪的新仇旧恨一并让我忘了去——这乐器竟能奏出如此美妙的音乐,为什么不原谅!


很久以后的后来,大概是做扶贫工作的一位伯伯来拜访。

他捏了我的脸,给我买了甜的酸奶疙瘩,从军绿色大衣里取出来一大块方方正正的牛肉。他身上的气味是不好闻的,有点让人想亲近又感到不舒服。

我吃了他给的食物,于是开始喜欢他,但是没过多久就讨厌他了。


这个讨厌的人,他红的脸颊很好脾气地问着懵懂骄傲的孩子会弹些什么曲子。孩子得意地为他弹了自己最喜欢的并兼职了吐字不清的歌唱家。大人听着笑了起来,你弹得好啊,你知道我去的也是草原吗?


我高兴了,我喜欢草原。

从来跟着钢筋混凝土生存,呼吸在工业化与人海中的小人儿开始描绘一副鲜艳的图画:

天是纯净的,天蓝,不要一点儿白云,云是多么碍眼!脚下碧草,滚落到天边愈发透亮的绿,温柔的荡在风里。有马,白的,它们才是草原上的云;有红棕的牛,雪白的羊。雪山方向深情款款的女子,娇艳的红衣黄裙向这边来了……她是歌里的那位好姑娘吗?她唱歌了,且温柔地抚摸着白羊的头,纯净悠远的歌声高亢清丽,让远客的心都碎了……


这个从草原回来的大人支棱、傻。他很不识趣地把一个小孩透明柔软的梦敲碎了。

他讲起贫困与恶沙,纯洁无辜的羊会偷偷把人种的菜吃掉,大风打在脸上刀割一样的痛。有的草是不能吃的,马会用轻蔑的眼神鄙视这些外来者。马知道自己去哪里喝水,它们更亲近牧民,有的会像倔强的驴子一样用蹄子欺负这些年轻人。

走几步路会被狐鼠打的洞绊上一跤;有淳朴的妇女把他带来的南方茶叶煮了油茶,懵懵懂懂的大学生来了吃了羊肉和酒,睡前为了解渴喝了凉水,结果肚子痛了一晚上……

然后他笑眯眯地把羊骨手串挂在我的腕子上,绕了两绕。那冰冷的恍惚在心里落定,我决定记恨这个人了。


我喜欢【平凡的世界】里那个自远凉回来的青年。心儿和魂儿都失魂落魄地丢在了那冻土上。失魂落魄的人坐对黄土高坡,呢喃着旁人不懂的调子:

“在那…遥远的地方……”


我喜欢这一段。

每次看书的时候要翻来覆去看好几遍。就像我喜欢看润叶回到残疾的丈夫身边,这也是很感人的故事啊。

我害怕有人说他们的坏话呀……就像我很恐惧他们在谈论我那魂牵梦萦的草原之上,是多么的不安与贫瘠啊。可是,我慢慢地摸索,路遥肯定也是喜欢这首歌的。他一定知道那苍茫土地上,有什么能把人心留住的魔力。


多少人心悸哀痛的夜里,些许泪水也不必流淌了。只是沉默着听着很多年前的人唱的歌,有酒有愁有寂寞,只是不知道遥远的地方,有没有人的音讯传来。


还是想起来以前很悲哀的一件事情,容我记叙一下吧。

伯父以前讲起的可笑故事:

交给大家的树苗和种子,一个月后再去看都目瞪口呆。农民把树卖掉了,换成了红色的票子。


母亲说,这不是他们贪财的原因,本来不就是要让大家过上很好的生活吗?你一味地责怪他们贪财是不对的,是没有正确的方法引导和思想的指导啊。


学生忍不住地擦着眼泪,声音哽咽。不是的,老师。可是、可是我们那么认真地考虑了,我们有很努力地去做了……可是,大家却不相信我们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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